平遥影展｜大幕拉开，贾樟柯对谈王俊凯：你怎么看AI？潮新闻客户端2023-10-11 18:18潮新闻客户端2023-10-11 18:18

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陆芳

10月11日，第七届平遥电影展正式开幕。

开幕日的第一个活动就是贾樟柯对话王俊凯。

贾樟柯是平遥影展创始人，核心人物，也是整个影展的主人。他穿梭于每个重要活动，几乎是全能型主持人。

开场活动人气爆满，门口外挤满了王俊凯的粉丝。王俊凯的身份是平遥影展的“特约策展人”，今年也是他第三次担任该职务。

王俊凯：今年是我第三次来到平遥电影展，人更加多，更加热闹。我也想问问导演，您今天坐在这里是什么感受？这次电影展会来多少人，您心里有一个大概的预估吗？

贾樟柯：影展开票的第一天，第一秒钟涌入了12万人在线抢票，我们的系统延迟了，结果很多观众买不到票，我们也心急如焚，一个多小时之后维护好了，40分钟销售完了所有的票。

一方面看来平遥电影展确实越来越受到观众欢迎，同时确实给热心观众带来一些不便，也会有一些失望的观众，我想我们应该继续改进，让平遥电影展迎来更多观众，更好地服务大家。你看今天咱俩这场活动500个人座位的大厅，可能已经远远无法满足观众日益增长的热情，我们会想办法。

谈到电影，今年一共有57部来自33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影片，汇聚全球最新鲜的电影佳作，其中40%的影片为全球首映；71%的影片为亚洲首映；97%的影片为中国首映；中国内地首映率则为100%。大家来到这都会看到最新鲜的电影。

今年咱们的主题叫“摩登时代”，是因为有卓别林回顾展，会展映卓别林的影片。

王俊凯：今年来了非常多优秀的影片，都想去看一看，但确实还是会做一些取舍。

贾樟柯：卓别林作为表演大师、导演大师，广为人知，但他创作是活跃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很多人只知其名，不知其影，没看过，或者只是从电视里看过一些片段。他是非常优秀的表演艺术家，也是非常优秀的导演，我们今年选取了他11部影片，从早期的短片一直到职业生涯最后的影片代表作品，横跨了默片到有声电影。他自己还是非常优秀的作曲家，他很多电影音乐是自己写的，是全能型的电影人。我也很期待，小凯你有没有计划也给自己电影配个乐。

王俊凯：说到卓别林，大家其实进到电影宫大门可以看到有一张卓别林在古城里的官方海报，也是我们今年平遥电影展的主题“摩登时代”。在古城里聊未来电影可能的样子，既复古又摩登，是种很特别的感觉。我也想问问贾导，您怎么理解“摩登”的？尤其是在电影领域，您觉得什么样的电影可以称为“摩登的电影”？

贾樟柯：今年咱们的主题是“摩登时代”，大家如果看过卓别林电影就知道电影讲的是流水线，发明出来之后给社会、给人带来的影响。今年我们想到这部影片的主题是因为新兴人工智能AI进入咱们的生活和工作，今年咱们的海报就是人和AI合作的，城墙拿着玫瑰花的卓别林，就是艺术家通过指令发给AI，AI进行修改，最后形成海报。

电影艺术是随着技术的变化一直在演进的，刚才说到卓别林一开始就是默片，不说话像哑剧一样，声音有了电影语言变了，声音怎么有的？科技，电影技术的改变，比如说过去都是黑白电影，后来变成彩色电影，现在AI进入之后给我们行业带来的影响跟机遇是一样巨大的，它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我们想借由平遥电影展来展开一系列关于AI电影跟影像关系的讨论，让大家关注到新的技术。

我也想问小凯，我关注到前一阵AI采集你的声音，它写了一首歌，你有没有关注到AI技术在音乐和电影里的使用，对于你们作为演员和歌手会有什么样的机遇与挑战？

王俊凯：对于AI讨论还是非常好，我本身对于AI技术是保持一个保留意见的，AI可能是学习方式，包括它的创作力方式。但它毕竟是电脑生成，可能还是没有人的思想。

我觉得还有一点，大家在开始运用AI技术创造完成一些自己想象力的具象化。可能在一些科幻电影上，我觉得可能会更加具像地完成大家讨论的东西，也是非常不错的体验。对于AI技术，大家可能还是会有一个从一开始不了解到接受，到很好地去使用这样的过程和过渡。

贾樟柯：我很同意小凯的意见，他一直在强调使用，确实我觉得AI它最终决定于它的使用者。

像我们今年海报一样，我们艺术家通过AI合作出来就是这样一款海报。我也试过做出来好丑，谁给它指令，给什么样的指令很重要。对于我来说不要太慌张，生活中出现这样的技术，我们要驾驭它、使用它，我们也想通过今年的平遥电影展来听听其他艺术家他们的构思，特别是使用AI比较多的艺术家。

今年会有一场专门的AI与影像的讨论，由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教师，因为他们AI在建筑领域使用特别早，特别广泛，他们也制作了，因为做建筑也要做很多影像，他们已经广泛地在使用AI。今天的开幕式也有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师生做的一支非常惊艳的AI短片和大家见面，总体来说今年侧重于新科技条件下电影的走向与未来。

王俊凯：担任平遥电影展“特约策展人”三年以来，有特别多的朋友、网友都会问，作为一个观众，应该怎样更好的参加电影展？参加电影节方面，贾导肯定是最经验丰富，有发言权的！想替观众问问您——对于电影观众、爱好者来说，想要来参加电影展，都有哪些打开方式？

贾樟柯：我自己拍第一部影片，大概是在1998年，这时候就开始陆续参加电影展，参加电影展是我职业生涯里面很重要的一环，因为自己拍的影片要带出去，带到影展跟市场、观众见面，跟媒体见面，也通过电影展了解其他导演的工作。

我觉得每个人进入电影展的方法不一样，我本人是这样的，在去电影展之前跟很多人一样先研究影展节目单，在节目单里面我其实最关注的是两部分影片，一部分影片是回顾展，因为这些回顾展大部分都是年代久远的影片，很难在大银幕上有机会看到，策展人精心策划把这些影片梳理出来，是很难得的观影机会。

我们每天都在看电影，看各种各样新电影，只要这部影片你没看过，就是一部新电影，今年平遥作品回顾展你没看过的影片就是新电影，不管是1936年还是1945年的电影，我去电影节首先关注回顾展。

另外我关注欧美电影之外的电影，比如突然有一个很好的越南电影，很好的哥伦比亚电影，很好的埃及电影，或者哈萨克斯坦电影，为什么特别关注这些影片呢？因为总让我们这些年的惊艳影片主要来自新兴国家，我开始电影工作之后，韩国突然电影蓬勃发展，出现了很多作者电影，韩国电影发展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泰国电影发展了，又过一段时间，罗马尼亚电影出来了，这些最具活力的影片都是在新兴国家产生的，为什么？

新兴国家也就是过去我们叫发展中国家，社会特别不平静，特别激荡，它给了作者很多灵感和创作的勇气，所以那些影片非常鲜活珍贵。

这些影片为什么我会第一时间看呢，因为你可以在电影节先睹为快。不像美国电影，马上其他平台可以看到。这些国家影片还在被人认识中，如果你能通过影展更早看到这些影片，对我们的创作或者开阔我们的眼界会非常有益。

我推荐几部，按我的思路，今年平遥的影片，比如有一部影片是一位蒙古女导演拍的《风之城》，她之前的作品在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获最佳短片，所以我特别想看。

今年咱们还有一部影片是越南的《金色茧房》，获得今年戛纳电影节最佳处女座奖。

今年卓别林回顾展咱们还做了一个新的尝试，每一部卓别林影片首映前有一位导赏人，给我们分享背景资料，它的美学价值，希望借由进入卓别林的世界。

王俊凯：贾导您一年最多参加过多少次电影节展？

贾樟柯：最极端的时候，差不多每两三天要参加一个电影展，因为每年到9月、10月是电影节展很密集的时候。像那个时候，比如说我们从8月底、9月初威尼斯电影节结束马上去多伦多电影节，从欧洲飞到美洲，多伦多电影节之后再飞回欧洲去苏黎士电影节、伦敦电影节，这些电影节差不多参加完，马上又飞到纽约电影节，9月、10月密集的行程确实很兴奋，也很疲惫。

可能跟观众不一样，因为观众来平遥可以看到不同的影片，我们作为电影主创是要介绍自己的电影，电影的市场是不同的市场，所以我们都要尽量跑到，一般来说这种亚洲飞欧洲，欧洲飞美洲，再折回来，折返特别多，我三十多岁时候特别享受旅行，但我有一次太密集了之后，出现一种反应，飞机上有各种很独特的空调味道和气压，我上去就不适，我说已经有飞行恐惧症了。

我连续飞行最长一次，是为了参加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电影节，我从北京飞到香港，中间两三个小时转机，香港飞到西雅图，飞到纽约，纽约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一路差不多二三十个小时。布宜诺斯艾利斯那有观众在等着我们的电影，特别有收获。

那次带着的影片，里面有一段是吴宇森导演的《喋血双雄》的声音，也有几句叶倩文唱的《浅醉一生》的音乐，我觉得南美是离我们非常遥远的国度，影片放完之后，观众问答完，电影院出来一个小朋友，大概十一二岁，跟妈妈看我的电影，他问我里面的声音是不是吴宇森电影的声音。我特别感动，海角天涯的地方都有人了解华语电影，都知道来自这个声音的影片，我们很辛苦，也是我们的一种快乐。

王俊凯：这种感受真的是非常不同，参加过这么多电影节，贾导您还记得您第一次参加电影节是在哪里吗？

贾樟柯：小凯你第一次参加电影节是哪个电影节？

王俊凯：我都不太记得了。

贾樟柯：我可是记得我参加的第一个电影节，那个时候不像小凯他们很年轻，我是电影学院1993级的，你是哪一级的？

王俊凯：我是2017级的。

贾樟柯：我不是大师兄了，是师叔了，我们那时候1993年读书，1998年拍出第一个影片，出国不是很方便的事情，那时候拍完第一个电影，去的第一个电影节是柏林电影节，是我第一次去欧洲，第一次参加国际电影展，我就很发愁，因为没有人陪我去。

我是新导演，一般电影节预算非常紧，新导演就给一张机票你自己来吧，我最大的障碍是语言，因为我英文特别差，我发愁去了找不到地方怎么办？会有人接我吗？住哪儿？

可能在座的年轻观众没看过，我们那时候学英语有一本书叫《英语九百句》，绿皮的，怀着一系列疑问，我拿着这本工具书就去了柏林。

去了之后，人家跟我说英文我听不懂，为了表示友好我都说OK、OK，最后离开柏林人家给我起了外号叫Mr.OK。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电影展的囧态。

王俊凯：听上去非常有意思，大家都能记住贾导的英文外号了。

贾樟柯：我想问一下小凯，我觉得你连续三年做平遥电影展特别策展人，也算是一个老平遥人了，你给大家推介一下平遥有哪些你喜欢的地方，你都去过哪些地方？特别是怎么逛电影宫。

电影宫原来是平遥县柴油机厂，是工厂改建的，你走一两天才能摸清楚那个路，虽然我们做了很多指示牌。

王俊凯：对于我来说最具回忆的，还有来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小城之春”影厅，这个厅是我第一次来平遥担任“青年评审”，在这个影厅，看了很多电影，跟我当时同事们一块聊电影，一块分享，在贾导办公室疯狂讨论。

贾樟柯：你们那一场讨论长达好几个小时。

王俊凯：对，中间还有休息的时候，来到平遥电影宫，来之前像贾导说的提前观看节目单，大家有哪些感兴趣的影片和活动，可以提前了解一下，这样到了平遥电影展就会有明确的目标。连续看电影非常耗体力，大家可以趁换场时间、休息时间透口气买点吃的。

之前看比较有意思的评论，有些观众看完电影连轴转，一直看电影体力耗比较多，出去买一个汉堡吃就去下一场。大家看电影的同时，要保持自己的体力。

贾樟柯：最后想问你，平遥期间这三年，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部影片？

王俊凯：对于我来说还是《宇宙探索编辑部》，这部片子我非常喜欢，非常独特的拍摄方式，它有一些浪漫色彩在里面，同时它也是记述我们那一年激烈讨论，激烈地去比拼的回忆在里面。

说实话，这部片子的第一个场景，就是我们在办公室的讨论，已经在那个回忆里了。我也想问问贾导今年平遥电影展排片会这么紧凑吗？

贾樟柯：依然紧凑，因为咱们要在八天的时间里面有50多部影片举行首映，还有重复放映。

一般我们影片的安排是有一个首映场，基本上主创都会到场跟观众进行交流互动，隔一两天会有重复场，也就是主创虽然不会出席，但让那些在首映时没有看到的观众来看这部影片。从早上大概9点钟，一直到晚上10点多，排得很满。

我们有一年，最多的一个观众一天看四五场电影，我非常感动，确实平遥是一个看电影的天堂，因为咱们电影宫比较紧凑，虽然小小的，几个影厅，做论坛发布会的地方，咖啡、餐饮都在一个园区里，大家可以把它变成一个影迷天堂，更重要的是穿梭着我们的影迷、媒体，还有很多电影工作者，大家融入到一起，以电影的名义相聚平遥电影宫，我觉得是平遥电影展的魅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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