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皇帝和他的小猫》华星 楚月

来源:网友投稿 2024-07-01 04:42:13 热度:286°C

《暴躁皇帝和他的小猫》华星 楚月

(图片与本文无关)

 

第一章

  华星是个暴君,不高兴了就想杀人。

  他杀人没有理由,只看心情。

  片刻之前,他刚杀了个人。due溅出来,和那个女人的头一起,滚落在华星脚下。

  “啊!”陪嫁的丫鬟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这一声穿透了华星的耳膜,他眉骨往下压了压,眼底一片阴郁。

  声音低沉不悦,又隐隐压抑着什么:“拖下去。”

  有两个守卫便进门来,将那丫头打晕了,拖了出去。

  殿中沉寂下来,跪了一地的奴才,气氛沉闷。华星烦躁起来,觉得自己仿佛血液也躁动起来。

  华星丢了剑,铁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道:“处理干净,若叫孤明日还看见和她有关的东西,孤便杀了你们。”

  那群奴才瑟瑟发抖,皆低着头,没人敢答话。

  华星视线扫过他们低垂的头颅,只觉得个个脑袋都适合割下来。

  他大叫一声,出了殿门去。

  奴才们瞧着这位帝王的暗紫色衣角都消失在夜色里,仿佛劫后余生。

  华星出了殿门,把身边的守卫也赶走。他压抑着胸中的烦躁,一路大步往前走,不知道走到何处。

  待到回过神来,华星人已经在冷宫门口。

  他看了眼萧瑟的宫殿,平时过分冷清,这会儿却格外合他意。

  冷宫里是没住着人的,前朝时候,犯了错的妃子会被贬去冷宫,在华星即位之后,那些人都死了。

  他推开冷宫的门,今夜月色清冷,仿佛连灰尘都无处藏身。华星进了门,周遭的阴冷气氛,叫他情绪稍稍安定下来。

  他循着游廊往前走,在月色里,这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直到少女的灯笼,照亮了路的尽头。

  华星停下脚步,看着那女人。

  她提着一盏纸糊的灯笼,那是下等宫人才会用的东西。

  华星看着她,她弯着腰,视线一寸寸逡巡过游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找得那么专注,那么认真,仿佛世界万物都不存在一样。连同华星,也是不存在的。

  华星觉得很有意思。

  他放轻了脚步,走近少女。少女扎着下等宫人才会扎的发髻,仍旧在低头找寻着什么。她抬起头来,灯笼将少女明丽的脸庞照亮。

  “啊!”她小小叫了声,眨着眼睛,有些新奇地看着华星。

  华星脸色又沉下来,仿佛世界重新有了存在感,他也有了存在感。

  他以为,她也要立刻害怕起来。

  可是没有。

  少女只是新奇地眨着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如同小孩子看见一个新玩具那般。

  她的表情忽然也明亮起来,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

  “你长得真好看。”少女说,目光中有些迷离。

  她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该用什么形容词一般。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腮帮子微微鼓着,表情很是为难。

  这模样,让华星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猫。也是这样,很可爱。

  那只猫会舔他的脸,那时候他还是皇子。后来有个侍妾,因为那只猫挠花了她的脸,她把那只猫杀了。

  后来华星也把那个女人杀了,尸体扔给了野猫吃掉。

  华星回过神来,眼神幽暗,看着面前这少女。

  华星笑起来:“哦?有多好看?”

  少女看着他的笑容,脸色又呆住。她眨了眨眼,靠近他,“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她这么说着,已经在他脸颊飞快地印下一个温软的吻。

  华星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受到了她的软。

  她已经回身,缩着脖子,一脸高兴的样子。

  “啊,亲到了。”她自言自语。

  华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被这宫女占了便宜。

  按理说,他应当生气。

  可是他一点也没觉得有怒意,甚至于连浑身的血液也变得安静下来。

  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了,就连冷宫里的微风也变得轻柔而缓慢。

  她还在兀自高兴着。

  华星声音有些低沉:“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嘴角弯着,含笑道:“我叫楚月。”

  “楚月。”他轻声念了一遍。

  大约是怕他不知道,她又解释:“冷,就是冷墙的那个冷,月就是……”

  她抬起头来,指着天上好大一轮月亮,笑得灿烂:“就是它!”

  “啊,我忘了正事了,我的东西丢了,你可以帮我找找吗?”

  她摸着下巴,低下头来,目光看向游廊的四周。

  “是一只耳环,我很喜欢的,托三顺给我买的。”

  华星本想说:“大胆,你可知道孤是谁?”

  可他喉头一动,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跟着她一起,低着头,寻找着那只小小的耳环。

  她一边找,一边喃喃自语:“我今天来这里打扫,回去之后,就发现耳环只有一只了。”

  华星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侧脸。

  沿游廊一直往前,有一个荒废的湖。湖水在月色里,波光粼粼的。

  楚月目光一瞥,发出赞叹的声音。

  “好美啊。”楚月看得入神。

  “咕。”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声,打破这气氛。

  楚月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肚子,解释:“我为了找耳环,晚饭都没有吃。”

  华星看着她,忽然笑了声。

  “是什么样子的耳环?”他问。

  楚月比划着,“是一朵桃花。”

  华星哦了声,“你回去吧,我帮你找。明天,明天你来这里,我一定找到了。”

  楚月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华星嘴角勾了勾,好人?

  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个好人。

  他看着湖里的月亮,声音也柔和三分:“嗯,我是个好人。”

  楚月看了眼时辰,确实已经不早,她若是再不回去,就要关门了。

  她撑着石栏杆,踮脚又亲他一下。

  “谢谢你,我明天会记得过来的。”

  楚月飞快地跑远,提着的灯笼一晃一晃的。

  华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左边脸和右边脸都被亲了,仿佛还带着她的淡淡的奶香味。

  华星沿着游廊折返,踏着月色回去。

  他回到自己的宫殿,宫人们还在等着他。

  “奴才们恭迎陛下回宫。”

  “嗯,都下去吧。”他心情大好,连说话声音也活泼了两分。

  宫人们心中惊诧不已,距离他发怒,还没过去一个时辰。

  他们退下去,又被华星叫住:“等等,去叫尚宫过来,告诉她,孤想要一朵桃花的耳环。”

  “是。”

  宫人出了殿门,互相看了一眼,感觉松了口气。

  一个宫女说:“吓死我了,今天陛下生了好大的气。”

  另一个宫女应和:“是啊,谁叫那刘妃不知好歹,竟然妄想给陛下下药,以此来爬龙床。结果被陛下发现了,当场就把她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说起这些,她们心有余悸。

  对视一眼,“快别说了,去叫尚宫过来吧。”

  自从华星即位,大昭的后宫已经十分冷清。这冷清是相对而言,从前为了繁衍子嗣,每位帝王的后宫里,女人数不胜数。而如今,不过十来个。

  众人皆知,华星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他仿佛谁都不喜欢,即位三年,连个娘娘的手都没碰过。

  可是子嗣是不能断的,那些大臣着急上火,还是不断地往宫里送人。送进来的那些女人,要么是胆子太大了,已经成了孤魂野鬼。要么就是胆子太小了,连华星的面都见上。

  这宫里的娘娘们,都不好过。不过主子再不好过,也比奴才好过。

  ·

  楚月赶着点,回到自己住处。这是和她一样的宫女们的住处,一间房里,大通铺上睡着七八个宫女。

  楚月睡在最里面,没人同她亲近,因为她脑子不好。

  楚月是宫里一个老姑姑捡来的,在城墙底下,那天晚上好大一轮月亮高高挂着。因此她就叫楚月。

  姑姑在的时候,楚月日子还算好过。十岁的时候,姑姑病死了,楚月日子就不好过了。

  因为她脑子不好,那些娘娘们宫里选宫女都不要她。她只能做个杂役宫女。

  杂役宫女的活计,也有轻松和苦之分。

  那些宫女们排斥她,因此她要做的都是她们不愿意做的活计。

  比如说,去冷宫打扫。

  她们都说冷宫里死过人,还有鬼,就打发楚月去。

  楚月躺进被窝里,嘿嘿笑了声,冷宫里才没有鬼。只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她还亲了那男人一口。

第2章 第二面

  尚宫很快赶来,对这生性暴戾的君王心怀恐惧。

  华星道:“你给孤找些桃花的耳环来。”

  尚宫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不知陛下要哪样的桃花耳环?”

  华星沉吟片刻,那个小宫女也没说她的耳环到底长什么样。华星又微微暴躁,“随便,既然有许多种,全给孤找来。”

  尚宫应下:“是,臣遵旨。不知道陛下何时需要?”

  华星懒懒倚着龙椅,手指从脸颊边拂过:“就今夜,快去吧。”

  尚宫低头退出大殿,急匆匆领着宫女去了库房,将桃花状的耳环全都翻找出来,一并献给华星。

  “放那儿,下去吧。”

  一众宫人便都退下去,殿中安静下来。华星又想起那个小宫女,她像猫一样舔过他的脸。

  楚月。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想着她的笑容,一切躁动又安定下来。

  难得一夜好眠。

  华星次日起得很早,昨夜睡得好,连带着他上朝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华星的性格虽然常为人诟病,但在政治和军事上的才能却又叫人折服。

  他昨夜杀人的消息瞒不住这些老东西们,当即有人劝谏:“陛下此举,实乃不妥。那女子虽然行为不端,却也是为了子嗣着想。陛下即位两年,宫中却无所出,臣以为,这大大的不妥。”

  那老臣磕了个头,声音洪亮:“若是陛下有难言之隐,应当尽早向太医说明情况,寻求医治之法,而非讳疾忌医。”

  老东西的声音那么大,在说他不行。华星一早的好心情在这一刻毁于一旦,他抬手挥袖,倾身看向那老东西:“爱卿的意思是,孤不行?”

  老臣梗着脖子,抬起头来:“陛下若是能人道,便应当宠幸各宫娘娘们。”

  华星看着他,真是碍眼。

  他拔出剑,从老东西的脖子上划过去,留下一道血痕,却没伤及要害。

  闪过的剑影叫众人一惊,满堂皆跪下来,“陛下息怒。”

  “滚。”华星声音沉沉,如同暴风雨前的征兆,他一把扔了剑,扶着龙椅,起身离开。

  ·

  寅时刚过,宫女们就都陆陆续续起床,分配各自的活计。

  昨天是楚月去打扫的冷宫,管事姑姑手指在她们之间逡巡一番,最后还是落在楚月身上。

  “今天还是楚月去吧。”

  其他人都笑起来,是嘲笑的意味。

  楚月也跟着笑,却是高兴的意味。

  她昨天答应了那个人,今天要去冷宫见他的。

  楚月越笑,她们越觉得她是傻子。冷宫那种地方,只有傻子才会愿意去。冷宫里凄凄凉凉的,没得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算了,还死过无数的人,指不定好多孤魂野鬼。

  “你看那个傻子,只有她这么高兴。”宫女甲说。

  “噗嗤,可能人家根本就不怕鬼呢。再说了,她也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啊。哪位贵人会要她啊?”宫女乙接话。

  ……

  楚月全当没听见,欢欢喜喜地去洗衣服。分配完活计,还要干完手里的活,然后去吃饭。

  吃的饭是由御膳房统一送过来的,她们是下等宫女,轮不上什么好东西。即便有,更轮不上楚月。

  今天的饭食不太好,她们都在抱怨。楚月不太挑这些,安静吃着东西。

  她想趁早吃完,去冷宫里要她的耳环。因为丢了一只,所以她今天只戴了一只。

  “这什么啊,这鬼地方,连吃的都没有。”说话那人叫琉璃,楚月最不喜欢她,她最凶。

  琉璃把碗放在一边,没好气起身,路过楚月身边的时候拌了她一下,楚月手没拿稳,碗摔下桌。

  她看着琉璃,“你把我的饭摔了。”

  琉璃平时就很讨厌楚月,不屑道:“摔了就摔了呗,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琉璃说罢就走了,楚月看着自己的饭碗,周边的人吃着自己的东西,也没人管她。她收了碗,沉默地起身,直接去了冷宫。

  其实冷宫里没什么要打扫的,从前还住着几个娘娘,还要送点东西吃。后来她们都死了,冷宫里就空下来,没人住了。

  就算没打扫干净,也没人会知道。

  楚月这么想着,直接去了昨日她同那人遇见的地方。

  冷宫这么大,他没说在哪里见面。楚月思来想去,只好回到这里。

  她坐在栏杆上,晃荡着腿,等待着那个好看的男人过来。

  楚月以前听她们说过,和男人一块,特别快活。

  楚月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勉勉强强明白了一个快活的意思。到底哪里快活?怎么快活?她完全不明白。

  她身边没有男人,除了三顺。可三顺是个太监,姑姑说,太监不算男人。

  除此之外,她就只见过昨天晚上的男人了。

  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同他一块确实很快活。

  不过他也是太监吗?如果他也是太监的话,那他也不算男人了。

  楚月打算等他来了,问问他。

  宫里除了太监,还有侍卫。也许他是个侍卫。

  侍卫也好,太监也好,都是奴才。楚月也是奴才。

  主子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呢?主子都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都要泡过花瓣和羊奶。

  楚月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可那个男人还没来。

  她早上没吃饱,这会儿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楚月咽了口口水,想起来他们也没约定时间。一天这么长,要等待的时间这么久。

  楚月从栏杆上跳下来,沿着地砖缝在长廊里走过一遭。

  华星到的时候,便看见她在低头认真地贴着地砖缝走。

  今日的上朝很不好,华星浑身血液又躁动起来。他回到殿里,看见那一把桃花耳环,想起来还有只小猫在等。

  小猫昨天肚子饿了,他又命人准备了点吃的。吃的放在下面,耳环放在上面。

  华星站定,唤小猫:“楚月。”

  楚月回过头,眼神亮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被骗了。

  她小跑到华星身边,笑道:“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然后我又被骗了。”

  华星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又?你经常被人骗吗?”

  “也没有。”偶尔。

  华星把手里的盒子放下来,打开盖子,第一层的耳环露出来。

  华星看一眼楚月左耳的耳环,从那一堆耳环里挑出了一只一样的。

  还好。

  “你的耳环。”他拿出那一只,递给楚月。

  楚月看着他,眼神变为崇拜:“你是哪个宫的侍卫,好厉害,比三顺还厉害。”

  “……”华星沉默片刻,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他打开第二层的盖子,饭菜香味飘出来,“吃东西。”

  楚月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她欢喜地将耳环戴上,和他道谢:“你好厉害啊,你叫什么名字?”

  华星犹豫了片刻,还是直言:“华星。”

  楚月抬起头来,“真好,星星月亮。你真的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男人都好看。”

  虽然严格算起来,她只见过他一个男人。

  昨晚光线昏暗,没这么清楚地看见他的脸。今天天朗气清,他的眉眼都能被描摹出来。

  她又笑起来,的确很快活。

  楚月已经很饿了,吃东西也不斯文,好像那是什么特别好吃的。

  华星看着她的动作,感觉自己自下朝以来的躁郁不安全都被抚平。

  这很奇怪,华星打量小猫,很平凡一只猫,还不认识他,以为他是个侍卫。

  楚月吃得很快,她小小地眨眼,一脸满足的表情。

  华星问:“你又没吃饭吗?”

  她点头:“嗯,琉璃把我的饭摔了。”

  华星皱眉:“琉璃是谁?”

  楚月闷声道:“就是琉璃啊。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她说我是个傻子。”

  华星眉头皱得更深:“谁说你是个傻子?”

  楚月抬起头来,笑容很亮:“她们都说我是傻子。我生下来就是傻子了,但是我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傻。”

  楚月拍了拍衣裳,起身:“我觉得我应该要走了,谢谢你的东西,还有你帮我找耳环。但是我没什么报答你的。”

  她一顿,从袖中摸出了一个钱袋。

  “这是我全部的身家了,都给你。”

  楚月把钱袋送进华星手里,华星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沉了沉:“今天不亲了吗?”

第3章 画中人

  楚月眨了眨眼,看着华星的脸,又笑起来。她按着华星的肩膀,轻轻的一个吻,落在他脸颊。

  “谢谢你。”

  她退回来一步,看着面前这张脸。长眉微蹙,一双美目如点墨,又如星辰,鼻挺拔而又不会过分突兀,薄唇皓齿,简直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楚月看着他,看得入神。

  她又踮脚,轻轻地,落在他唇瓣上。

  很柔软的,带了些凉意。

  她仿佛又得知了什么新奇玩意,表情一时间有些莫测。

  楚月退回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也很柔软。

  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他:“你是侍卫吗?”

  华星嗯了声,算是承认。

  楚月又高兴一分,还好,他不是太监。

  楚月冲华星挥手,宽大的袖子顺着她细白的手腕滑下去,露出她半截嫩藕似的手臂。

  她声音很清亮,“华星,我走啦,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华星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往前,直到快要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他忽然叫住她,“明天还来吗?”

  她回过头,点头道:“好啊,明天。”

  日光落在湖面上,这湖水中竟然还活着好几条金鱼。金鱼从荷叶下面游过,尾巴一甩一甩的。

  华星撑手在栏杆上,看着金鱼游动。

  他一直看着,直到太阳都落下去好远。华星没同任何人说他来了这里,忽然君主就不见了,可急坏了宫里一群人。

  华星从冷宫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找他。

  “陛下,可算寻到您了。”太监总管刘培恩急急忙忙赶来。

  华星这会儿心情大好,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刘培恩,背过手去,整个人神情开朗。

  “找孤做什么?”

  刘培恩低着头,笑道:“陛下是天下的君主,忽然不见了踪影,可不是就把我们急坏了。陛下这大半天,是去了哪儿?”

  华星睨他一眼,刘培恩当即跪下,“奴才多嘴。”

  华星却懒懒道:“起来吧,孤不过是散散心罢了。”

  刘培恩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又笑道:“那陛下可要传膳?”

  “嗯,传吧。”

  华星越过刘培恩,走到前头去了。刘培恩看着华星的背影,心里默默疑惑,听闻陛下今日上朝动了气,这会儿看着,怎么感觉心情还不错?

  他不敢多想,跟上华星的脚步。

  华星进了大殿,在椅子上坐下,手搭在扶手上,问:“刘培恩,明天你叫御膳房给孤准备些吃的,仍旧放在盒子里送过来。”

  刘培恩低着头:“是,奴才明白。”

  “传膳吧。”

  ·

  楚月回来的时候心情大好,还哼着歌。她回到住处,琉璃和彩云都在,琉璃睇她一眼,语气不太好听:“只有傻子,才会待在这里给这么高兴。”

  彩云是同琉璃一起的,自然附和:“是啊,这鬼地方,要什么没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离开这里?”

  琉璃道:“我反正待不下去了,天天连吃的东西都这么难吃,我一定要飞黄腾达。”

  她只当楚月是傻子,说话并不顾忌她。

  楚月铺着自己的被子,默默听着她们的话,她想说她也不是那么傻,听得懂她们的话的。

  琉璃问彩云:“你那个情哥哥呢?长得这么好大威猛,一定感觉很不错吧?”

  话题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楚月又觉得自己听不懂了。她偷偷瞥一眼她们,看见彩云羞红了脸,拍开琉璃的手。

  彩云道:“你胡说什么。”

  琉璃挤眉弄眼:“我哪里胡说了,他生得这么高大威猛,岂不是让你欲仙/欲死,哈哈哈哈。”

  彩云被说得急了,抄起旁边的抱枕丢像琉璃,两个人就扭打起来。

  楚月默默收回视线,为什么会欲仙/欲死?又要生又要死?

  她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被子铺好,起身去外头晒太阳。

  这会儿太阳快要落山,既不会太晒,又暖洋洋的,最适合坐在树下面了。

  再过会儿,就要吃晚饭了。

  楚月坐在外头的石头上,想起今天中午华星给她带的吃食,很好吃。比起这里的东西来说,简直好吃一百倍。难怪琉璃她们都想离开这里,飞黄腾达。

  宫女能飞黄腾达的机会,无非是那么几种。要么跟了一个好的主子,跟着主子吃香喝辣;要么被陛下看上了,一跃成为主子。

  但是这一条在当今陛下即位之后还未有过,听说当今陛下生性暴戾,且不喜欢女人。

  楚月没见过当今陛下,也不知他喜不喜欢女人。反正她觉得她只能在这里待一辈子了,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六年。

  入了宫门,便再没出去的机会了。有些人或许碰上好时机,才能得到特赦出宫去。

  但楚月也不想出宫,她生下来就在这宫里了。宫外是何种样子,她想象不出来。

  楚月托着下巴,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夕阳浮出来,染红了半边天。御膳房的人送了吃的来,众人都走出来,又热闹起来。

  彩云和琉璃时常一起走,但是今天只有琉璃。楚月看一眼孤单的琉璃,想起她们先前所说的话。

  彩云是去见她的情哥哥了?

  宫女一辈子困在宫里,可是侍卫不是。故而若能嫁给一个有出息的侍卫,也是一条好路。

  所以常常有宫女和侍卫私相授受。

  捡到她的明月姑姑,也有一个很要好的侍卫。

  姑姑死了之后,那个男人把姑姑的骨灰带走了。

  楚月收回视线,又想到她们所讨论的后半段,高大威猛到底和快活有什么关系?

  她还是不明白。

  宫女是劳碌的,尤其是杂役宫女,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吃过晚饭,管事姑姑叫楚月把洗好的衣服送到太监所去。楚月提着衣服,回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

  途中经过一处幽暗假山,楚月仿佛听见彩云的声音。

  压抑的,又似乎不是痛苦的。

  她停了脚步,轻手轻脚往假山深处探去。只看见彩云和一个男人窝在一起,露出半座白色山峰,头埋在男人怀里。

  那种压抑的欢欣,从喉咙里飘出来。

  月黑风高,楚月吓了一跳,趁着她们没发现她,迅速地跑走。

  楚月一路跑回自己的住处,她们已经睡下,她迅速地窝进被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脸红心跳。

  好像明白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楚月闭着眼,脑子里就浮现出窝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她摇摇头,隐隐觉得彩云发出的声音有些骇人。

  楚月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卷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想忘记那画面。

  只好胡思乱想。

  想起死了的姑姑,姑姑人很好,从不为难她。

  又想起姑姑和要好的侍卫,似乎也曾经被她瞧见过。

  楚月茫然在黑暗中睁开眼,两段记忆好像连接在一起。

  她又瑟缩起来,好像是害怕,又好像不是。

  她太笨了,还摸不着头脑。

  楚月这一夜睡得不□□稳,梦里好多东西混合在一起,一会是明月姑姑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彩云的声音。倏忽间,又什么都没有了。她又回到冷宫里,变成了她的声音。

  楚月吓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来,外头天还没亮。

  她睡眼惺忪,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瞧见彩云悄悄地打开门回来,脸上还挂着笑容。

  她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醒过来,天就亮了。

  楚月把昨天的梦忘了,主动和管事姑姑说,她去打扫冷宫。

  管事姑姑巴不得如此,自然不会拒绝。

  琉璃又看着她笑,“傻子真傻,往冷宫跑。”

  彩云坐在琉璃身边,也跟着捂嘴笑。

  她看着捂嘴笑的彩云,又想起发出痛苦的声音的彩云,转过头去,不理她们。

  出了宫女所,往冷宫要走很长一段路。

  她又经过昨天晚上那假山,今天已经什么也没有。

  她转身离开,到冷宫的时候,时辰还早。

  华星还没来。

  她想起他柔软的嘴唇,和微微皱着的眉。

第4章 甜樱桃

  楚月坐在那条长廊上等待,等得无聊了,又拍拍衣裳起身,拿了扫把去打扫冷宫。

  冷宫很大,楚月带着探索的心思,往更远的地方走。

  她们都说冷宫里有鬼,楚月来了这么多次,都没看见过。

  她举着扫把,小心翼翼往里面走。有一个院子,推开门,灰尘蛛网都掉下来。她呛了呛,挥着扫把打扫了一下,才跨过门槛去进了院子。

  院子已经很老旧,围墙颓塌,围墙边上有一棵很大的树,却没有房子。

  沿颓塌的围墙往前走,才发觉别有天地。

  有一个废弃的天然温泉,还在冒着热气。尽管这里已经如此破败,可这温泉看起来却非常地干净。

  楚月放下扫把,温泉四周的地砖规整,覆盖上了厚重的尘埃,楚月把灰尘拂去,露出曾经辉煌过的面目。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要全部打扫干净还是个大工程。

  楚月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伸手往温泉里探了探,水是温热的。温热的水从她手心里滑过去,很舒服。她扒着边缘,把两只手都放进去搅弄,温热的水此刻成为很有趣味的玩具,她的小巧而又柔软的双手,在此刻化作两条灵巧的鱼,在透明的水流里游弋。

  她找到乐趣,在水里变换着手势,这快乐来得如此简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趴得膝盖都有些麻了,才起身来。

  华星!

  她差点把华星给忘了。

  楚月放下袖子起身,沿着来时路跑回去。

  ***

  华星仍旧带了食盒,食盒里是叫奴才们准备的吃的,且与昨日的不同。除此之外,还有些新进贡的樱桃。他想起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宫女,嘴角不自觉带了些微微的笑意。

  华星遣退了宫人,独身前往冷宫。

  他到的时候,只有一条空荡的长廊。

  没来吗?

  华星眉头往下沉,提着食盒的是不自觉收紧几分。

  她骗他?

  华星偏头,微风从他脸边擦过,将他的头发吹动,也吹过旁边的湖水,泛起一圈圈涟漪。

  “……华星。”

  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呼唤。

  他转过头,两缕长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他长身玉立,宽肩窄腰,立在风中。

  楚月步子慢慢停下来,她嘴唇微微张着,看着面前的男人。

  风似乎变大了一点,湖面上的涟漪越来越大。

  华星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将背着的手放下,看着她慢慢走近自己。

  楚月在他面前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来,还有些愣。

  华星开口:“去哪儿了?”

  楚月眼神动了动,笑起来:“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看。”

  她拉过华星的手,抓着他往温泉的方向跑。华星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就这么跟着她跑。

  楚月拉着他一路跑到了那院子,停下来,“就在里面。”

  楚月看着面前的门,眼神很亮。

  华星看着她,视线逐渐转向身处的院子,这院子破败不堪,散发着一股陈年的、腐朽的气息,倒是让他记起自己正身处冷宫。这冷宫似乎还是前朝时候便有的,到本朝也一直沿用,成为被贬妃子的去处。在先帝时候,这里还住着那些女人。她们有些疯了,有些傻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叫华星看了心烦。华星就下令把她们全杀了,这里就空下来。

  楚月已经跨过门槛,进了门去。华星只好跟在她身后,她小跑着往前,华星目光追随着她。

  她拐过弯,停下脚步,急切地和他分享自己的新发现:“就是这里!你看!”

  她指向面前的温泉,在她方才擦过的地方坐下来,朝华星拍了拍手,“坐这里。”

  华星拂开衣袍,在她身边坐下。

  楚月开口:“是一个温泉。”

  华星淡淡嗯了声,拿过旁边的食盒打开:“吃饭吧。”

  楚月目光落在他带来的食盒上,昨天没注意看,今天才发现这食盒看起来就很贵重。

  她下意识道:“华星,你一定很厉害吧。”

  华星动作一愣:“为什么?”

  楚月接过食盒的盖子,理所当然道:“你看你带来的,一看就很贵重,你一定在很厉害的地方当差吧。”

  “嗯……宫里最厉害的就是陛下了,”她抬起头来,“你在陛下身边当差?”

  华星嗯了声,“差不多吧。”

  “哇,你好厉害啊。”

  华星从她嘴里听见自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沉吟片刻,问道:“你觉得陛下厉害吗?”

  楚月一愣,她没见过陛下,只是听她们说,陛下很凶。

  她微垂着头,想当然道:“应该很厉害吧,不然怎么会是陛下呢?”

  华星喉头一动,“听说他喜欢杀人。”

  楚月眨着眼,似乎在思考。

  “可是我又没见过他,你也说是听说啦。”

  “哇,看起来好好吃。”楚月眼睛微微睁大,看着食盒里精致的饭食。

  华星嘴角微勾,打开第二层,拿出里面的樱桃。

  “吃吧。”

  楚月看了眼饭菜,又看一眼樱桃,道:“那就先吃饭,吃完再吃樱桃吧。”

  她拿了碗筷,看一眼华星问:“你不吃吗?”

  华星本想摇头拒绝,看着她的眼睛,又改口:“吃,一起吃。”

  他也拿了双碗筷,同她一起吃。

  楚月时不时给他夹菜,“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华星其实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因而平日里吃饭就如同完成一个应该完成的任务一样。今日看着她吃饭,吃到腮帮子都鼓鼓的,华星忽然觉得有了食欲。

  他不知不觉就吃得比平日里更多。

  楚月放下碗,又看向那一大盘樱桃。她还未曾吃过樱桃,只听人说过。

  樱桃是好东西,以她的身份,平日里根本吃不到,甚至都难得瞧见。

  楚月拿起一颗,珍而重之的样子,送进嘴里。樱桃被咬开,汁水在嘴里漫出来,甜,又不会过分腻。

  她赞叹出声:“嗯!好好吃!”她嘴里含着一颗樱桃,说话有些含糊。

  华星看着她的神情,仿佛那樱桃又充满了吸引力似的。

  他微不可闻笑了声,“好吃就多吃点。”

  楚月又拿起一颗,动作一顿:“这样的好东西,都给我吃吗?你不吃吗?”

  华星淡淡嗯了声,“我不爱吃。”

  楚月眼睛笑得弯起来,俯身在他嘴唇上亲亲啄了下。

  “谢谢你,华星,你真好。”

  她的嘴唇上似乎还沾了樱桃的甜,通过那一下蜻蜓点水,传递到他心里。

  有一颗樱桃顺着温泉的边缘,掉进温泉水里去,砸出好大一圈的波纹。

  华星垂眸,伸出舌尖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这樱桃似乎真的很甜。

  楚月看着那颗掉下去的樱桃,很是可惜。

  华星看着她侧脸,抿唇道:“这樱桃,似乎真的很甜。”

  楚月点头:“嗯,好甜。”

  她看着华星如墨的眼眸,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脑子里回想起方才见他立在风中,广袖宽衣长袍,像一幅画一样。

  那双如墨眼眸,将她吸近。

  楚月凑近了,瞧见他根根分明的剑眉。

  她再近一步,直到把樱桃的甜,清楚分明地告诉华星。

  华星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躁动,仿佛是他怒气上涌时候那样。

  他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杀意。

  可是又不一样。

  他眼睫垂下来,决意再前一步。

  楚月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华星。

第5章 作游鱼

  华星看着她的神情,其实二人相距不过咫尺,近到可以看清楚每一根睫毛。华星看见她因为震惊而睁大的双眼,茫然地瞧着自己。

  他看着这样的楚月,那种杀意又涌上心头。

  华星手握成拳头,微微收紧,不过藏在紫色云纹的袖子里,未被发觉。

  他以为楚月要愤怒,或是什么。

  如同他从前养的那只猫,被他摸得急了,也会轻轻地咬他。

  她的气息喷洒在他周遭,他几乎要退一步起身。

  这时候楚月又意外地往前凑了一步。

  她手搭在他的肩上,动作很慢。

  楚月方才感觉到软腻的,轻易地擦过她的唇齿。她的舌头仿佛也和她的手一般,化作两条游鱼。

  可是没有水,依然自如地游弋。

  她觉得很神奇,同时感觉到一种舒爽。

  仿佛全身毛孔都张开了,很难讲明白的感觉。

  总之,以她的能力,没办法准确形容出来那感觉。

  像什么呢?

  她慢慢凑近了。

  看见华星的睫毛轻轻颤抖,她想起那废弃的湖里的金鱼,在荷叶下游动,一条灵巧的鱼尾摆动在水面下。

  又想起她咬开樱桃的那一瞬间,甜甜的樱桃汁爬满整个口腔,脑子里仿佛立刻接收到甜蜜的信号似的。

  还想起了那个奇怪的,可怕却又莫名叫人回味的梦境。

  最后一切都回归到现实里,回归到面前这个男人脸上。

  他的皮肤白皙如陶瓷一般,眼眸又黑亮着,长眸挺鼻薄唇,一切恰到好处,像在冬天的时候折一支梅花,放在白色的瓷瓶里一样,夺人目光。

  他的嘴唇没有血色,看起来不是那么健康,但是这更显得好看。

  像什么呢?

  不知道。

  她轻轻地靠近,学着方才所经历的,把自己往前送一步。

  感受到温热的水意,这一下好像在温泉水里玩耍的时候了。

  她是一条笨拙的鱼了。

  不如手化作鱼的时候了。

  她笨拙,而有样学样。

  她找到另一条鱼,要同它一起越过龙门,变作两条游龙,游进海里。

  嬉戏是快乐的,就是好累。

  楚月支撑不住,腰塌下来,喘了一口大气。

  “好累。”她呼出一口气,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华星。

  华星也微微气喘,仿佛用了很大力气。他指节微微弯曲,抓着袖子,非常用力,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她松开他的肩膀,往后瘫了瘫,和他拉开些距离,一副疲惫的样子。

  华星换了个姿势,收拢了腿,手搭在腿上。他们身侧是温泉,还冒着热气。

  楚月歇了歇,看着旁边脏脏的地砖说:“等我打扫一下,我们下次就可以在这里见面啦。”

  华星看着她,目光像焦灼在她身上。

  良久,他才出声应了声:“嗯。”

  楚月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裳的灰,“其实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她们叫我打扫冷宫,可是冷宫又没有住着人,又这么大,打扫起来很累的嘛。所以我就偷懒,经常只打扫一些地方,然后在这里玩。”

  她转过头来,看着华星,笑容很可爱:“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华星嘴角勾了勾,“不会。”

  他撑着起身,看着楚月把空盘子收拾好,又把食盒递给他。

  “明天,还来吗?”她充满着期待地询问华星,小脸绷着表情。

  仿佛他说一个不,她立刻就要难过起来。

  华星当然说不出不字。

  他接过食盒,点头:“嗯,明天,在这里见。”

  楚月立刻笑起来,神情松懈下来,“那我走啦。”

  她蹦跳着往前走,三不五时回头看他,直到走出去好远好远。

  华星看着她的背影,回忆起那种粘腻湿热的气氛,仿佛心底起火。

  他眉骨又往下压了压,压住这奇怪的无名火。

  ·

  琉璃决意要找出路,她不想当一辈子杂役宫女,然后老死。只有那个傻子才会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直到老死,琉璃可不愿意。出路只能自己去找,靠别人自然靠不住。

  彩云有个侍卫情郎,盼着侍卫有一天出息了,把她娶出去。琉璃平日里虽然都奉承着她,实际上却觉得这可不好说。毕竟宫里的女人这么多,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她不想这样,思来想去,决定去投靠个娘娘。把娘娘照顾好了,伺候开心了,指不定给她指婚风光嫁出去。再运气好些,指不定被陛下看中,也成了主子。

  她如意算盘打得响,也不是嘴上说说,已经开始着手打听消息。

  听说新进来了几位娘娘,新来的站不住脚,肯定更好卖乖投靠。

  在琉璃认识的人里,只有三顺最消息灵通。

  三顺经常和她们这些宫女做买卖,他从宫外带首饰和胭脂水粉,再高价卖给她们。

  虽然卖得很贵,还是有很多人买。因为只有他有。在这寂寥的深宫里,首饰和胭脂水粉,倒是最触手可及的快乐了。

  三顺已经三十多岁,其实说起来也没出息。三十多了,也没怎么升官发财,只能靠着倒卖首饰和胭脂水粉赚点钱。楚月的那个桃花耳环,就是在他那里买的。

  琉璃掏了掏钱袋子,这些年,她还是攒了点钱的。琉璃是知道三顺的德行的,贪财,她一咬牙,拿出了大半积蓄来找三顺。

  三顺是八岁被卖进宫里来的,他出生的时候,他爹给他取的名字。意思是盼着世道顺,家里顺,他也顺。

  结果没一个应验的,全都反着来。

  他刚出生没多久,老家就发了洪水,他娘就这么被冲走了,连带着他大不了几岁的姐姐。后来他爹带着他,又娶了后娘,但是日子也不好过。后来后娘又生了个儿子,日子更加不好过。

  有一天没一天的,也挨到了三顺八岁。日子实在混不下去了,他爹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宫里要人,不过要剁了子孙根去伺候。

  三顺那时候还不太懂事,被他爹带着,卖进了宫,懵懵懂懂就没了子孙根。他光记得痛不欲生,他哭得很凶。

  再后来,一晃就过去了好多年。

  三顺远远就看见了琉璃,琉璃是脾气暴躁的,今日却格外低眉顺眼,他一看便知她定然是有事相求。

  三顺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故意开口:“哟,这不是琉璃吗?”

  琉璃笑了笑,凑近了些,这是她不太想给别人知道的事。

  琉璃压低声音:“三顺,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三顺睨她一眼,“什么事?”

  琉璃从袖子里拿出银子来:“我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牵个线,挪去哪位娘娘宫里,你看怎么样?”她把银子塞给三顺,挤眉弄眼。

  三顺打量她一眼,琉璃长得还算不错,五官端正,小有姿色。就是总是恶声恶气,凶得很,徒增几分刻薄。

  三顺伸手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手感不错。

  琉璃只以为他贪财,没想到还好色,她哪里能忍,脾气上来,一巴掌挥在三顺脸上。三顺捂着脸,哎哟一声,脸上立刻浮现出几个巴掌印。

  琉璃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个老东西,给你钱还长脸了是吧?”

  三顺捂着脸哎哟叫唤,他下了面子,也板着脸:“呵,那你的忙我可帮不上。我这么多年了,都没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你让我摸摸,我就帮你。”

  琉璃瞪着眼,像要喷出火来,直把三顺射穿。

  楚月只远远看见琉璃的背影,和三顺靠得很近,她以为三顺又有什么新东西卖。可惜她囊中空空,已经没钱再买了。

  楚月从他们旁边的路上经过,她比琉璃长得更胜三分,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肯定算个小美人。就可惜了,是个傻子。

  三顺目光跟着她走过去,不由得看呆几分。

  直到楚月走远了,三顺才收回目光,仍旧端着架子。

  “你自己考虑吧?我可有人脉。”

  琉璃注意到他的目光,她心下暗道,那傻子确实长得还可以,平日里大家也都承认这一点。不妨叫三顺去打她的主意,她顺便占个便宜。

  琉璃收了怒意,不怀好意笑起来:“三顺,楚月长得好看吗?”

  三顺斜着眼:“好看啊,比你好看多了。”

  琉璃哼了声,“你不是没尝过女人吗?楚月岂不是刚好,又是个傻子,又长得好看。这不是恰好吗?”

  三顺半信半疑:“可是……她又没傻到那种地步。”

  琉璃冷哼一声,“怎么?你有贼心没贼胆啊?怕什么,她每天去冷宫打扫,冷宫里什么人也没有,你就悄悄跟着她,冷宫这么大,她怎么叫也没人听见。”

  她觉得这想法有些恶毒,可是这宫里就是这样,勾心斗角的。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她命不好,生来是个傻子,还是个长得好看的傻子。

  琉璃恨恨咬牙,“我帮了你,你也得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这事说出去,呵呵。”

  三顺瞪大了眼,心中盘算着,琉璃所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他吐出一口恶气,揉了揉脸,“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还得帮我。”

  琉璃看着他,“怎么帮?”

  三顺说:“你得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去冷宫?若是她要告发我,你也得帮着我。”

  他阴恻恻地笑起来,“咱们俩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个人不好过,两个人都不好过。”

  他这阴狠的小人嘴脸,让琉璃觉得非常不舒服,她心道,待她攀上了高枝,一定要踩他几脚。

  可如今,她还得仰仗三顺,才能攀上高枝,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得替我找位好主子。”她咬牙切齿道。

  “这是自然。”三顺摸着帽子上的须须笑起来,脑子里浮现出楚月的脸。

  第二日,天气不怎么好,云色阴沉沉的,罩在头顶上,看着就要下大雨。

  楚月看了眼天色,有些不妙。要是下了大雨,华星还会来吗?

  她有些担心。

  吃过早饭,楚月照旧往冷宫去。待她出了门,琉璃便往三顺那儿去。

  “她去了,你快跟着去吧。”琉璃不耐烦道。继续阅读点这里

相关内容